温暖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房间，丝绸窗帘随风轻轻地飘荡，在浓厚的阴影中显出潘娍的曲线丰满的身体上。她睁开一双褐色的眼睛，懒懒地伸开身体，在意识朦胧中发现性感结实的双臂和盆骨绷的很紧。她感觉到有团温温软软的肉在左边摩擦着自己轻薄睡衣里的乳房。潘娍觉得自己快要被左边的障碍挤出床外，她本能地向左边挤了一下，感觉到自己左边遭受挤压的乳房因为感受到两股相等的力量而向外扩张，又感觉挤压着自己左边乳房的肉与自己的左边乳房同步扩张成对称的形状。潘娍眯着眼睛，发现阴影中有两颗珠子闪闪发亮。再仔细一瞧，她恍然大悟，那是一双人的眼睛。

天气炎热，约莫是上午四五点钟。空调已在半夜的时候自动关闭，室内空气冰凉，闷在睡衣里的乳房却依然溢出了颗颗汗水。潘娍有一口洁白的牙齿，用了不少钱护理自己一头秀里柔顺的亚麻色卷发。她对自己的身体引以为傲，有着傲人规模的胸部却不会像茄子一样因为重力的作用而显露出下垂的丑状，她的腰肢纤细曼妙宛若柳枝，形态的曲线却又在腰部以下的地方以惊人的方式展开，凝聚出光滑结实的浑圆臀部。她盯着对方，意识逐渐回归后才发现那是一张自己的脸。而且，这张脸的身体上也和自己一样，穿着同样的睡衣。她觉得这是梦，，也绝对是梦。因为她在凝视这个女人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乳头开始变硬了。她缓缓转过身来感受到对方变得更加明显的温热吐息拂过自己的面庞和头发，她感觉到自己完美形状的乳房顺着偏转的力量和另一对完美形状的乳房隔着两层同样轻薄的布料摩擦，她们感觉到另一个人变得坚硬的左乳头与自己变得坚硬的右乳头正对面地相撞，毫不退缩，因为同样的力量感觉到乳头被彼此顶入了乳晕以内，她们感觉到另一个人乳晕的温度和丰软，沙子似的擦着自己的乳头。然后，她看见另一个潘娍对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在她的眼睛里也发现了自己露出了与她一样的迷人微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体香，四周洋溢着迷人的气息。这种气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潘娍说不清道不明，也没有别的心思。因为这股气息已经牵住了她的牛鼻子。

她弯着脑袋去亲吻对方，并伸出舌头来舔弄对方伸进自己嘴唇里的舌头和另外两片因为口水的润滑而变得闪闪发光、诱人无比的嘴唇。她们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喉咙燥热，嘴唇像一丛花儿攒聚着缩小了她们舌头伸入彼此嘴唇的通道。她们感觉她们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完成她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她们闭上眼睛，抓住对方的双臂，顺着另一个人肌肉比例协调的手臂捧住对方的脸蛋，要么往上钻入彼此的发丝顺着发丝一直往下抚摸那不属于自己却又一定属于自己的轻薄睡衣，按压着它感受着另一个人光滑的腰部曲线直到臀部，有意隔着内裤把玩她的臀部，不时用拇指内收五指并拢小指一侧掌根附近的肉厚部分钻到对方的两瓣屁股温乎乎的罅间，感受着紧紧贴住或是吸吮着内裤的菊穴以及肠道涌出的温热气体；要么向下抚摸彼此的下巴，用指尖在另一个人的锁骨上移动直到触碰到吊带睡衣露出来的、丰满的上半部分乳肉，从远的那一边向自己这边移动，感受到胸部之间的虚无感和另一片同样温暖同样大小的上半部分乳肉，手掌轻轻滑过另一个温暖柔软的手掌，然后掌心触碰掌心，十个小肉垫完美无瑕地挤压着，手指穿过手指之间的缝隙相互嵌合，感觉两团相互接触的乳肉以更加和谐、更加温柔的波动紧紧相贴。潘娍感觉到自己的阴部四处开始变得瘙痒，逐渐分泌出些许情意绵绵的爱液，生理渴望超越了心理暗示来到物质世界。

潘娍盯着眼前的女人目不转睛，女人盯着眼前的她一动不动，互为镜像的两人慢慢松开与对方紧紧嵌合的手掌，顺着对方的腹部一直向下移动到两人的鼠蹊部，越过内裤覆在皮肤上的一圈凸起而来到两人愈发瘙痒难耐的阴部。她们抿着嘴唇露出优雅性感的笑容，用指腹隔着湿润面积一直在增大的内裤抚摸对方肿胀的阴蒂。在对方指腹触碰到自己阴蒂的时候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了一阵转瞬即逝的颤动，她们因为兴奋和欲望而喘起粗气，目光向下望着被掀开的被褥里面两片同样隔着内裤的阴处被另一个人以同样的方式抚摸。潘娍小心翼翼地用另外几根手指在女人的肥嫩美丽的阴唇上和四周滑动，她轻轻抚摸着女人的敏感地带，同时也感觉到另一个人也在用一样的方式抚摸自己的阴处。接着她们放在对方臀部的手掌开始穿过内裤，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对方臀部的丰满和形状五指分开抓住它的一瓣，并用小拇指使劲摁压着臀瓣内侧瓤腴厚重的肉，使得菊穴无时无刻都在散发出来的温热气体渗透她的手指，从她的手臂传输到心脏和大脑。她们的额头侧面紧紧贴着，嗅到了对方熟悉的体香，感觉到两人一起泌出的汗水顺着她们黏糊糊的额头侧面滑倒了坚挺好看的鼻梁上，闪烁着快乐的光芒。对视一眼，张开嘴唇将另一个人的呼吸吞入口腔。她们再次闭上眼睛亲吻对方，然后用手指按压在内裤上，微微张开的阴唇感觉到内裤因为手指的按压而在多汁肥嫩的小阴唇里的触碰，并逐渐感受到内裤面料的摩擦和手指的温度。于是两人都挺着腰板一上一下一前一后迎合着另一个人的拇指好感受到更多的刺激。她们闭上眼睛呻吟着，趁着快感袭来的空隙瞄见另一个人长长的睫毛像是精灵一般轻灵地飞舞。两人饥渴而焦急地吻住对方的嘴唇，舌头在密不可分的嘴唇间交错搅动对方的舌头。在越来越急切的骚动中她们同时松开按压在对方内裤的手指，脑袋一空咬着牙齿感受着体内堆积的高潮从阴道深处汩汩流出阴唇。

两个发出快活叫声的女人拥抱着对方，腰肢颤动的她们感受着相触的两边乳房传递安抚人心的温度和柔软，静静溢出的汗水与散发出浓厚性欲气息的身体。偌大的寝室里只能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她们平复着呼吸，抽离钻入对方内裤抓揉臀部的手掌，她们的骨盆和胯部一个向床外与上方抬升向床内与下方翻去，一个向床内与上方抬升向床外与下方翻去。完全翻完身后的两人自然没想到她们的思维会这么同步。潘娍感觉到女人的乳房贴在自己的乳房上，有力的心跳声从似水流动的乳肉间传来，与自己的心跳声完美重合。她本就通红的脸蛋变得更加滚烫。之前一言不发的她们终于开始张口说话：“让我到你上面去。”

感觉听到了回音的潘娍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对面的女人用同样的声音在同一时间与自己说了同一句话。她心中惊恐万状，心跳加快也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心跳加快，两人的呼吸声在一片寂静的寝室里显得相当响亮。她们同时拥住对方，二话不说就张开自己压在另一条大腿上方的大腿要压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同时撞击到对方膝盖的大腿传递酥麻的痛感，潘娍和潘娍都闭着一只眼睛，睁着另一只眼睛，眼角闪着泪光，拥着对方后背的手臂更加用力使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乳房密密挤压的胀痛感。她们在床上翻来覆去大腿交错互相勾住，小腿乱蹬让每个人都痛的呲牙咧嘴埋怨地看着对方，直到床外的潘娍因为躺在另一个潘娍身下时她的身体正好与墙壁之间没有任何空隙。她心一慌，被身上的潘娍抓住机会用手掌掐住她锁住自己后背的手腕将两条手臂摁在床单和枕头上，其中一条还因为床身的长度而碰到了支撑床体的钢铁上。

身下的潘娍尽力摇晃着身体想摆脱身上的潘娍，身上的潘娍则费劲控制身下的潘娍慢慢压下她的整个身体，再让两条大腿压住总想着弯曲过来夹住她身体的另外两条大腿死死压住。她得意地望着潘娍苦苦挣扎无力反抗的神色，俯下脑袋仔细亲吻着潘娍的嘴唇，伸出舌头钻入她的口腔并吸吮她的口水。不肯陷入被动的潘娍马上伸出自己的舌头还击对方的舌头，但不论怎样都觉得自己舌头上的力量要比那条从上到下伸入自己嘴唇里的舌头小一些。潘娍感觉到她们睡衣里因为汗水的逐渐泌出而黏糊糊攒在一处的乳房又开始相互挤压，缓慢而坚定地滚动着另一个人的乳头。潘娍感觉到另一个潘娍底部一片潮闷混合了汗水和爱液的阴部隔着内裤触碰着自己的鼠蹊部，由于自己的竭力抵抗而艰难调整位置的她每一次下沉的力道都很沉重，有时潘娍都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把全身的重量都积聚在自己的胯部使得自己的阴毛因为受到了对方的挤压而贴紧了自己的肌肤。当她终于调整好呼吸和角度在激烈的抗争中把隔着内裤的阴道和湿热的欲望以奇迹的形式触碰到自己微微凹陷于盆骨之间的阴部时，骨头的疼痛和酥麻的刺激如糖水融化在她们的交合部位。潘娍感受到对方肿胀的阴蒂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热度紧紧挤压着自己的阴蒂，她们的内裤因为爱液的不断渗湿而变得更加轻薄黏腻，不论哪个人的理智都在火热的肉体中蒸发散失。潘娍在身下的潘娍收回她抵抗力量的同时猛地缩紧她的臀部肌肉腰身一阵突然下沉，感受到对方柔软温热的阴处终于不再满足于那艰难的触碰，主动化身为奇迹的催化力向上拱起欢迎着它，她感到喜悦，应当再加一把劲，于是紧紧咬住身下潘娍的嘴唇将舌头上的口水倒入她的嘴唇。

被潘娍压在身下的潘娍感觉她们蒸溽的阴处碰到一起时产生了一阵酥麻的电流。抽泣着的她挣脱没有多少力量来锁她双臂的手掌，将她自己的手掌钻入身上潘娍内裤里面紧紧扣住她丰满挺翘的臀肉，并感觉到她也不再顾及自己重量的压迫而钻到自己内裤里面紧紧扣住丰满臀肉并陷入其中的手指，她淫荡地幻想着潘娍正和自己感受着彼此菊穴里面喷吐出来的排泄物的污秽热气。她们两人抓住彼此臀肉的手指都陷得更深，闭着眼睛咬紧牙关，脊柱弯曲使得每个人都仰着脑袋让喉咙里的冲撞拥挤的气体逃逸出嘴唇形成高昂尖叫。她们压扁的乳房中传来另一个人爆炸性的心跳声，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拱起自己屁股向对方撞击。让人几乎休克的波动穿透每个人的灵魂，借着年轻不服输的劲头忍耐过去的她们咬紧干燥着火的嘴唇，感受着对方撞击自己身体的力量。她们感觉到自己的阴蒂和阴唇在非凡的热情中以惊人的速度撞击在一起，感受到撞击力量余波的阴道在阴门里面胆怯而下贱地收缩着，不断泌出体液。她们四肢和腹部的肌肉线条绷的很紧，汗水溢出更多像是在两人肚腹之间形成一条小河。她们伸开自己的双腿，却因为仍是同步的速度和肉体基础感觉更像是绑在一起别扭地移动着，骨头和肉体的碰撞使得身下的潘娍在与身上的潘娍对撞时把握不好使用力量的尺度，每次阴唇隔着两层内裤拱起撞击另一个人迎过来的阴唇时，总要因为体位的劣势而顺着重量往下摔去，使得从背后抱住她屁股给她当缓冲垫的手掌主人感受到比她更多的痛苦。

陷入痛苦与快感漩涡里面的潘娍们在敏感部位相撞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一股浓厚的力量在她们的体内堆积，比之前两人互相抚慰时还要浓厚一些。她们每一次加速撞击对方燃烧无与伦比的渴望时都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细密发丝拂过自己的脸庞，携着滚滚的汗香与珠水奔赴肉体与肉体的囹圄中搏斗，掀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的她们将额头和鼻子抵在一处，嘴唇紧贴几秒便眼睛翻上发丝凌乱地离开对方，都顾不得欣赏两人舌头上粘连的长长丝线。在近乎昏眩的错觉和极其狂乱的震动中两人放慢了节奏，之前还能让两人阴唇相吻阴蒂相撞的她们现在只能感受到对方骨盆两处遗留下来的刺痛和灼烧感。她们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吻在另一个人的嘴唇上，比之前还要强大还要迅猛的撞击在她们交合之间的胯部诞生了。

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不少冷汗，意识到快感和痛苦如此之多以至于两人都没办法保持最初的冷静的她们绝望地感受到另一个人的阴唇像是要撕裂两层内裤似的紧紧咬着自己的阴唇，阴道紧缩只让一条湩湩的爱河流淌其中，哀嚎不停的两人把滚烫的体液射入透过两层内裤射入另一个人的阴唇和阴唇里面，不断在紧贴在一起的布料、肉块和骨头间震荡的欢喜、愤怒、痛恨、渴望从她们体内涌出，又在体外感受到更加庞大的冲击注入自己的体内。身下的潘娍破除了同步的诅咒，将两条大腿从身上潘娍的大腿下移开迅速地夹住潘娍的颤动不断的蛮腰，她的手从上半身使劲往后仰起哭喊的潘娍屁股上上升到她的背部，并用手指刮弄她光滑有汗的肌肤。身上潘娍也迅速抽离放在潘娍屁股底下的手掌抓住潘娍后面的肩膀使她顺着自己的方向抬升她的上半身。两人的乳头在一片混乱的睡衣和乳房中对顶着，心跳像是要爆炸一样震颤着每个人的神经。

她们挨着另一个人的脑袋感受着以不和谐的体位紧紧相贴的私处直到两人的大腿发麻再也撑不住她们交合的姿势才把两人火热湿润的阴部分离开来。身下的潘娍听着两人的剧烈心跳声渐渐平静，呼吸平稳下来的她们又一次感觉到另一个女人全部重量的乳房挤压着自己的同一部位。她们已经剥离开来的私处还安详美好地贴合留有两人交合痕迹的内裤和温软肉体上，每个人的大腿肌肉都放松下来，慢慢放平回到最适合自己恢复体力的角度和位置。

阳光探入窗帘发出沙沙的碎响，不和谐而让人烦躁的电子铃声让每个沉浸在空想之中的潘娍回到现实世界。她们瞪圆了眼珠，瞳仁剧缩，看着对方惊恐地推开彼此大喊一声：“你他妈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她们分别坐在床头和床尾，窗外传来聒噪的蝉鸣，让她们在急促的呼吸声中听到了水管内水珠滴落的声音，隔壁冲水的声音，头顶天花板弹钢镚的声音，也看到了实打实的、活生生的另一个人。她们看着对方同样惊恐不安的神色以及睡裙和内裤上组成的旖旎风光，脑海中回味起之前半醉半醒的疯狂和放纵，脸蛋通红，都撩起了黏在自己额头上的发丝。

“你不可能是我。”

“你也一样。”

两人嘴唇颤抖，吞了吞口水，都想从床上爬下去，但因为拖鞋只有一双，所以离拖鞋近的那一个也就是床尾那个穿了上去就选择跑到阳台外，回身望着那个一脸憎恨又一脸奇怪拿着自己手机的另一个潘娍，发现她在低声抱怨着什么。看她的嘴形，再依照平时的习惯，潘娍就知道床上人说的是这么两个字：狗屎。

潘娍转头看向窗外的太阳，一群围绕着垃圾车及滚轮垃圾桶打转的大叔大妈，身穿迷彩服或休闲服的青年成年忽视隆隆的器械运作声要么径直走向食堂，要么走向离校门更近的小卖部。潘娍这才想起今天是大学军训的倒数第二天。若是在往日，她设置好的铃声刚好她洗漱换衣，再去食堂里吃南瓜粥，两个鸡蛋或是两个肉包，要么是酱香饼配甜豆浆，吃完再去操场集合，时间刚刚好；只不过现在这里总共有两个潘娍。潘娍翻了个白眼，在心中抱怨起命运，特意远离另一个潘娍贴着床走。谁知道在她要走过她床位的潘娍时，那个潘娍就赤脚踩在地板上挡住潘娍的去路，语气不满地问她：“你想去军训？”

“对，难不成你去？”

被身份问题搅的头昏脑胀的潘娍看着对方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蛋气极反笑，说：“可以啊，你去军训，手机得我拿着，不然我可不会让你去。”

潘娍张开嘴巴正要还击什么，同样被身份问题搅晕头脑的她见这女人气焰嚣张，心头刚压下的永火又旺盛起来，也冷笑一声，睁圆滴溜溜的眼睛仿佛开了一口井，嘴里沉沉吐出一个字：“行！”

潘娍回到床位，看着另一个潘娍拿着她的衣服内裤在厕所里，不耐烦地听着她洗浴洗漱完毕，吹头整理头发和衣服，穿上学校统一发放迷彩服和解放鞋，将自己的拖鞋放回床位，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的寝室。心里想着要不是她住的地方是两人寝，另一个女生嫌弃自己没考上最顶尖的那些大学而考上了次一等的回去复读，她才不会那么容易出寝室呢。

接着她穿着另一个人放回床位的拖鞋，来到浴室里看着手中拿着的牙杯牙刷以及镜子里面那张脸蛋，没来由地起了怒火。咕咕哝哝抱怨着的她看着镜子里的睡衣和那张还遗留着二人混合着的汗水和爱液、奇妙交叠在一处的内裤，心中一阵反胃恶心。又想起自己和那个潘娍在半睡半醒时的暧昧和欢愉，怒气逐渐消散，反而多了些羞耻的欲望和念头来。她发现自己脸红，于是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庞恼怒万分地喊道：“娘的，姐以前看上的三个男友温柔帅气有钱三样全有都没夺走我的初吻和处女，却在今天军训倒数第二天的早上给那个假冒我的、不知是怪物还是其他鬼玩意的家伙迷迷糊糊地夺走了？”

她转身从自己的柜子里翻找出要换的衣服和内衣，走入浴室，脱下内裤内衣和睡衣放在脸盆里另一个潘娍脱下来的内裤内衣和睡衣上，想着她之间也穿着和自己的同一套衣服拧开水龙头放出热水，全身浸润在喷头的热水中搓动不少在肌肤上结块的汗水，心里说着另一个潘娍的坏话，给自己似乎就不可能旺盛起来的怨恨寻找理由。

另一边，出了寝室走到楼梯底下才发现自己连那充了一百块到现在还没有用的饭卡都没带，刚想转身，又想起寝室里还躺着那个讨厌的假货，咬了咬牙，在脑海中使劲搧了她几个耳光，用脚狠狠踹在她身体上，教她弓身如虾倒在坚硬的地板上。没等她在想象中出口恶气，伸出手臂学着萌二媚宅动画摆出滑稽动作并发出极其夸张的得意笑声，两人就扑到一起剥开彼此的衣服和湿润的内裤，囚住对方的手臂让两片湿热的阴唇贴在一起。潘娍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走向操场，羞恼地低语：“我怎么会想这种东西？”

潘娍熬过了一个相当可怕的上午。夏日炎炎。太阳如火盆子罩住大地。潘娍一没吃早饭，二又干了那样的活儿，心思不稳，脚力不定，踢腿敬礼行军姿啥也没搞好，接近中午就根本跟不上她那一排的动作了。因此，她被活阎王教官的眼神钩住，瞪了好几眼，甚至还特意从她后面挑出几个冤枉鬼训斥以达到提醒的作用。若不是她还想着有另一个自己在，不能丢了最基本的尊严，否则自己肯定要因为这糟糕的天气而昏倒在地了。

“你刚才那是怎么了？没睡好还是生理期？那教官眼光毒的很，专挑你身后那几个倒霉蛋当背黑锅的，差点就要把你拎出来训啦。当时我站在你身边，真为你捏了把汗。”同班同学严莉如是说道。

“嗯，我知道。”潘娍笑了一笑，擦了擦额头麋集的汗水，接着说，“我手机忘在寝室里了，起的晚，赶的急，所以早饭也没吃。”

她颇有怨念地喊道：“哎呀，为什么都大学生了，还他妈有这二货的军训啊！这么看来我们学校的校长也是二货。”

严莉笑出了声。她忽然止住，四处望了望，有些紧张地说：“还好你没在操场讲这话，不然肯定要挨训了。”

“挨训我也要讲这话！”

潘娍告别了严莉后，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回到了寝室。她刚进寝室，脱下自己的衣服和帽子时就听到床上人喊道：“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兵潘娍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午饭吃没吃？”

潘娍转过头来怨念十足地瞪着这个刷着手机穿着短袖悠哉悠哉吹着空调说风凉话的人，冰冷地说道：“你给我滚开，把我手机还来。”

躺在床上的潘娍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这是一种挑衅与陷阱，于是满不在乎地说：“哼，我的手机我给你干嘛？”

潘娍听了火气更大，直接拎起她的衣服让她坐起来，接着大吼一句：“操你妈的傻逼玩意给我滚！”

躺在床上的潘娍先是一怔，再然后以更大的力气推了潘娍一下，以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滚你妈的！臭神经病，在我这儿耍你妈的威风啊！”

“你他妈真是个婊子！”潘娍强撑着力气扑向床上的潘娍。

“你又何尝不是！”床上的潘娍抓住她扇向自己脸旁的手掌，腰腹一用力，脚趾一蜷，手臂一甩，摁住她的肩胛骨后，再用双腿压制底下那两条泥鳅打滚似的腿。在诸多詈骂声中她的脸庞被打了一拳，鼻梁也被一根手指刮去，底下的膝盖相当野蛮地顶了她的肚子一下。从未受过受这等委屈的她立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左右开弓，上下乱动。底下那个没吃过饭的肚子里的火气越来越旺，烧痛了她的胸膛和心脏，烧模糊了她的视野。一巴掌下来她泪水止不住流下来，第二个耳光扇下她的眼睛像是被射入两支毒箭。没等第三个耳光到来，潘娍搏命似地抻着身上人的头发往墙壁上按，再把剩下的力气装进右边攥紧成锤的拳头里，嘭嘭，不知是拳头打上了肾脏还是脑袋经不起磕碰，反正混乱结束了。身上的潘娍也两眼泪汪汪的，躺在她最厌恶的女人身上，再也不想爬起来。她们默默搓揉自己的伤处，对视了一眼，都慢慢瞪圆了眼睛。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两人都这么说，只不过其中一人无力些。

“你知不知道，这真的很痛。”

“你也打了我。”

“但是你先动的手！是你先吼我的！”

“我早饭都没吃啊大姐！”

“我管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恨你恨你！恨死你了！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潘娍没有力气，被她的喊声搅的头昏脑胀，呼吸困难。她的手离她的屁股很近，想拧她的屁股，最后只能锁紧眉关，手指弓起放在她的屁股上，脸色难看，缓缓说道：“随你的便。”接着便昏倒了。

另一个潘娍露出得意而轻蔑的笑容。但经过冷静思考后她发现自己确实不占理，再这么闹下去也没趣。而且看底下这家伙的样子，是真昏过去了，脸色惨白，和初中自己中暑时在镜子里面看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她生了怜心，先前的毒怨又叫她莫要可怜这人，若不是她忽然出现，自己也不会遭遇………不，本来就不可能遭遇这些事情的。都是她一人的错，如果她本来就不存在就好了。她用手指去测了测她的鼻息，依旧温热。但接下来呢？她已经存在了，再要她不存在，岂不是杀人？不，不，没必要这么想，她和你如果真的是一个人，那么就没必要觉得她是一个人。因为在她出现之前，你本就存在，而她呢？她干嘛要存在呢？仔细想想吧，不难得出来这么个结论：她的存在不过是一场闹剧，可有可无，不值一提。她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并感到背部很痒，觉得衣服与肌肤在汗水的作用下粘贴。但是……但是啊，再想想看，她生病了，躺在你的床上，早上她确实去了，还没吃早饭，回来又要面对所有人都仇恨的身份纠葛，火气怎么能不大？再说处理吧，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着实是个难题。潘娍长叹一声，迈不过心中那道坎。她心肠还是软的，没那么硬。她看见她身上的衣服没脱，于是准备帮忙脱下来。解开扣子，扶正身体，脱下衣服，捋直头发，再脱下她的那件衬衣，露出了了一件白色的内衣，透出了一阵汗的酸香。她怔怔地看着潘娍的胸部，又记忆起早上的荒唐事，脸红了，心里嘀咕道：我怎么老回忆着睡醒前那事？脱裤子都时候她早有准备，眼睛紧盯头顶的天花板，只有在瞥见她内裤和两条嫩滑大腿时两边脸才烫起来。接着她下床穿鞋，从洗手间里给毛巾沾水拧干，放在另一个潘娍的脑袋上。在帮床上的潘娍喂好了药，备好了中饭等她醒来时，潘娍一直坐在自己的床沿上，边刷着手机查找相关的都市传说或是古闻古事，结果要么是些聊胜于无的奇闻轶事，要么是些妄想假设，没有任何根据的臆断。在早上的时候她也设想过许多原因，但没有直接证据，所以一直没敢肯定。

床上的潘娍在一片漆黑中吐着嘶嘶的凉气，脑袋动不了，斜着眼就看见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想了很久，猜了很久，才知道那个人正是造成自己现在这幅惨状的罪魁祸首。可现在她却一点恨意都生不起来。她感受到了头上的毛巾，怀疑起她的意图。正当她进行第三轮怀疑时，床边的潘娍咳嗽一声，算打了一声招呼：“嗯，在你睡过去的那段时间，我帮你喂了几口水。如果你想吃午饭的话，跟我说一声。”

潘娍更加怀疑她的意图了。

“你说过的，没吃早饭，火气大，我可以理解。先前嘛，是我不对。”在讲出接下来的那一句话前她吞了吞口水，咽了一块铁，“我跟你道个歉。”

潘娍观察到她皱起了眉头，心情一下子变得更加糟糕了。她相当不满地说：“不相信就算了！我也没指望你相信！”

潘娍走下床把那打包好的盒饭放在她桌子旁，没好气地说了句“吃吧”，就坐到她对面刷手机了。在看到另一个潘娍艰难爬起，打开塑料袋，拿起筷子挑拣起青椒里面的肉丝、油光满面的鸡腿、几块暗褐色的鸭血并越夹越快时，她终于松了口气：还好不用我来帮忙，不然多尴尬。

在吃完后她将这些塑料盒子放进塑料袋里，拖着地上两只鞋（因为拖鞋在潘娍那里），将塑料袋塞进垃圾桶里。

“下午怎么办？”

“我去吧。你早上去过了，所以下午轮到我。”

“那么……”潘娍抬头看到那家伙的视线往自己手机上面瞥，想骂出声，但转念一想，又忍住了，将手机递了过去：“给你给你，多稀罕似的。”

另一个潘娍有些受宠若惊，拿不稳手机好像托着一块熔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瞅了眼闷闷不乐的潘娍，迟疑了一会儿，道：“床……只有一张，要不……”

“别，别，我…呃，我还有一张备有的席子。”

潘娍看着这个点了头便回到自己床上刷手机的人，惊讶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居然能可憎到这种地步。什么？我只是客气一下啊！你怎么就这样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好卑鄙的一个人！她真的很想像之前那样当面唾骂她的无耻，用脚在她的肚皮上踹上一脚，薅住她的头发给她打上几个耳光。可是她都忍住了。她忍住了，心中安慰自己这是必要的耻辱，惟有接受了这样的耻辱，你才能在接下来的日子复仇成功。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愉悦地抿起嘴角，笑出声来。“你在笑什么？”“和你无关。”她坐在那女人的对面，以更加愉快的声音在心里说道：“这家伙还以为我肯定是发神经病，不然没必要这么帮她！哼，蠢人自然是想不到的。现在，是你理亏了，再怎么搞，肯定是斗不过我的！”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可是她既然和我那么像，指不准现在也在猜疑我更深层的动机。毕竟在帮她之前我这么吼她过了，打个耳光再送颗糖的道理她不可能不懂。”她又忍不住咧起嘴唇，可是这次没发出任何声音：“随你吧，随你吧！你自己一个人猜去吧，你能有多聪明呢？你能有多厉害呢？哈哈，你若是真有那种本事，怎么会没胆子在早上的时候往我这儿拿回你自己的手机呢？呃，不，手机本来就是我的，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冰冷的感觉驱赶了自满的愉悦，潘娍孤零零地坐在空无一物的床板上，摸了摸生着卷毛的木头，触摸粗糙的纹理。她感到忧虑，也感觉茫然。当她无意间扫见另一个潘娍在衣柜前换衣服的样子——看见她踮着脚尖，弯着腰肢，撅着自己的臀部，绷紧大腿肌肉显出优美的轮廓。复杂的感情让她思绪混乱，让她无时无刻不想从原地站起，将那个回到床上的、冒名顶替她的女人掀翻在地。之后我要干什么呢？理智在此刻提醒她，告诫她，这是帝王与帝王的战争，不是乞丐与乞丐的纠葛。胜者存，败者无，菜叶变成了沉甸甸的黄金，鸭脖变成黑压压的脑袋。你肩负重任，扛的使命非同一般。细数千古，谁能与你相比！嗯？在星球的轮廓上你没准是头一个遭遇这种事情的。因此，神话见了你，也得靠边儿站。但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我得先和你好好聊聊：倘若连这点屈辱你都忍受不了，连这点痛苦你都吃不消，你要怎么和一个与你过分相像的人斗？你这样肯定是整不过她的。她左右环顾这个再无其他人的寝室，觉得自己分明是受了欺骗才会陷在这种梦魇之中。她揉了揉发疼的大阳穴，牙齿磨了好几下。接着她聚精会神地观察那女人，想象被子底下沾满汗水的背，曲线如丘陵蜿蜒。她又笑了，但紧接着就感受到一股愤怒。她在原地坐了很久，没有下床，捧着自己的脑袋，焦躁地抓了几下头发，眼睛盯着自己的腿和脚，开始数地板上有几条线，有几条花色的方块与图形。但这也不能帮助她多少。最后她望向窗帘外面朦胧的阳光，斜睨天上不动的风扇，液晶屏上那再明显不过的数字“23”。她开始觉得奇怪，并对自己所处的境地和自己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午睡的时候，潘娍在自己床对面的床上铺了张席子，与幻想中那位不曾谋面的室友合二为一。但因为没有被子，也没有衣服，所以她只能蜷缩着身子，一只手抱住大腿一只手抱住肩膀，一边发抖一边心里骂着先前发善心的自己，也骂着睡在自己床上的、已经变得相当清白也相当无辜的人。唉，怎么刚来的时候备好了两张席子，却忘了备上两套被子呢？哎呀，一失足成千古恨哪！还有，这究竟是为什么，凭什么呢？凭什么你去军训过，你忘了带饭卡，也忘了回来向我要手机，就能这么对我？现在你干净了，我就有十足的必要向你低头，并睡在另一边？连被子都没有？早知道还是不帮你了。让你自然醒，也不损害世上的人性与道德。你以为你是谁？你代替了我的身份参与了我的生活，挤占了我的生活空间还不满足，还想更进一步，非得把我这个人贬的毫无尊严才行？我不和你打，不和你闹，已经是大慈大悲万中无一啦！我真的很想问问你究竟凭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这样对我？潘娍越想越气，越气越心烦，睡不去。有种冲动让她从肉体中坐直了身体，让她从坐直了的身体中走下床去，翻过那个人的身体，朝她的脸上唰唰打上几记重拳。好呀，青的紫的红的乌黑的开了一个大染坊，肿的胖的圆的不平整的显出愚顽丑相，终是假象妄混真，岂知真象之神奥。潘娍越打越来劲越打越来劲。她骑在她肚子上打，抓住她的脚像拎着一条鱼倒着打，把她摁在阳台上用膝盖去撞她的脑袋。蝉鸣嚣嚣，车流滚滚，谁也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件奇事发生在这么小的一个地方。哈哈，你求饶？你在向我求饶？没有搞错吧你，晒太阳晒糊涂了吧你！看我不往你那缺了门牙的狗嘴上狠狠地踢上个几下，朝你厚重流油的猪脸啪啪揎出几个响亮耳光，震飞一树的麻雀与阳光。我要揪着你的脑袋让底下的清洁工解解馋，过路的学生看个热闹，纪律性极强的教官发了怒；我要一脚踹在你的屁股上，把你踹进墙壁，踹进铁门，踹进阗默燠热的暑季——你自己一个人火烤去吧，我在我的凉快地儿看你笨拙地飞翔，扑扑腾腾你扑的是什么样？掉下来吧你，衣服烧光了肉体怎么烧不焦？你想要诱惑谁去，好色鬼？过来，我要好好教训你，我要挖了你的肉，扒了你的骨，毁了你的三观。恶心人谁不会……

潘娍在那布满柔软白羽的清醒梦中踌躇不停，近乎花了又一个十四天才从里面苏醒。醒来时她大脑昏沉，像是熬了很凶的夜。此外，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自己的那唯一一套被子。而另一个潘娍正坐在床上，手机放在膝盖上，在菱形的光芒中飞快地摁下手指，一秒十六下！好呀，肯定是在玩她昨天晚上才下载好的音游！她心里绞成一团，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别忘了带上你的手机，吃饭的时候我来找你。”潘娍坐在床上，注意到自己的脚趾官能正常，走下床铺，立地不稳。她一点也不想看见那个向她递来手机的女人。她不情不愿套上那件沾染她汗臭的衣服、发臭的帽子、脚臭的鞋子时，那躺在床上睡觉的人如此提醒道，“手机。”

“嗯嗯。”潘娍接过手机，古怪地回应道。她大步走出寝室，像是逃离什么似的，心情竟然也欢快许多。

这个下午她过的还不错，与上午的表现大相径庭。这种不寻常的反差引起了教官的注意，他在经过潘娍身旁的时候略有不满地说：“这不就行了，一次就能做成的事干嘛要做那么多次呢？”

在吃饭的时候她拉上了严莉，与她一起走出了操场。

“哎呀，刚才踢腿的时候可真是累啊。”

“没办法，我们走的是方阵，而你又碰巧和我站在一起。”

在和严莉闲谈的时候潘娍看到了远远向她挥手的另一个潘娍，记起了先前的话语，惊慌失措在心里骂她的愚蠢。

“我…我有事就先走啦。”

没去等待严莉的回应，潘娍疾步走到那个潘娍的身边，急的拧了她胳膊一下，怪罪道：“你没看到我身旁有人吗？”

“严莉？她存在感可实在是太低啦！我和她才认识了这么几天，哪能注意的到？”

“注意到或是没注意到，你也不该这样大大方方地走上来啊！你真的是我吗？你难道不怕被别人发现后惹出麻烦吗？”

潘娍满不在乎地推了推她的肩膀，仿佛受够了她的口水攻击。

“别急。我之所以能这么做，是因为我刚才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我们班的班长。”

“什么？”

“哎呀，听我说完嘛。”潘娍接着说，“我和她撞了一下后，互相看了一下，说了声对不起，结果你猜怎么着？她似乎根本没认出我。”

“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知道啦！这也是我想要尝试的。若是真的，我和你都不必为我们两人的关系苦恼。”潘娍异常激动地朝对面招手喊道：“严莉，严莉，过来一下。”

她转头对潘娍说：“既然我们确实变成了两人，因为同样的身份而不得不和彼此产生冲突，忍受同样的性格缺陷，遭一样的、莫须有的罪，也总该有些特权和福利才是。”

严莉走过来后，仔细打量了一下从寝室楼里出来的潘娍。在另一个提心吊胆的潘娍的朦胧期待中，她讲出来的话令她感到醍醐灌顶：“咦，我怎么感觉你和潘娍长的那么像啊？”

吃完晚饭后，潘娍和潘娍走入校园。发现她们没必要再像先前那样针对彼此后，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打开了话匣子的她们一脚踏在网格状的叶影里，越过金光闪闪的鱼群，踮着脚尖从校内食堂走到学校自己出钱搭建的湖水旁。她们坐在石凳上抓叶螨，弹隐翅虫；看水里的水黾像振起的琴弦咻的一下荡到了远处，一朵夕阳没入阴影深处。人走在布满樱花花瓣对草丛之间，在那相较之下颇显狭窄的人行道上成群结队地闹，或是孤单地走。她们听见头顶上的柳条哗啦啦发出河流的声响，感觉自己的岁数已长了几十年。

“我感觉我老了。”

“你老个屁，我才老了。”

“你放屁，我老了！”

“我！”

“是我！”

“是我——”

“是我是我是我！”

“我我我我我我！”

说急眼了的她们额头顶着额头，像两只斗角的公牛，抢地盘争位置的狼。

“我———我———我———”

“我———我———我———”

“妈的，不跟我犟会死啊！”

“对啊！就是会死！”

潘娍们为这幼稚的耍闹而捧腹大笑，让路过的一对情侣皱着眉头，加速走了过去。

“中午的时候你那么浑，活脱脱一个下头女。现在快晚上了，你和我又聊的那么欢，倒像变了个人似的。”

“中午？拜托，下头的人又不只我一个。”

她们三言两语揭过旧事，转头对视了几秒，看见彼此的眼睛里闪烁着自己的倒影。于是她们又看向对方以外的光景，齐声感慨道：

“这是个新地方，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

“对，许多人都得重新认识一遍。我和你到了许多陌生人之间。”

“是啊，很对很多，和花草芽苗一样多，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密。”

潘娍双臂弯折，在脑后撑起脑袋重量。她这时又记起了她的高中舍友，于是学着她的模样长叹道：

“人哪，结识了便要遗忘，遗忘了又要相逢，相逢后又要怀念，怀念完就差不多死了。”

“怎么就死了？”

潘娍没想到她能学得那么惟妙惟肖，神色姿态熟悉的让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坠下橘黄夕阳的傍晚。

“老了呗！”

“老……”

潘娍看着自顾自思索的潘娍，出了神。直到她转头发现自己正在看她，便噗嗤一笑。

“哈哈，你最懂我，也最不懂我。”

潘娍也吃吃笑道：

“懂姐？哈哈，我管他懂不懂的呢！”

“对，管他。”潘娍躺在石凳上长叹了一句，“管他啊！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哟，还吟上诗了怎的？”

“那可不成。”

潘娍忽然站了起来。她面朝夕阳，迈开了步子。

“你要到哪里去？”

“不知道。你呢？”

“我跟着你。”

潘娍牵着潘娍的手，一前一后，好像一长一幼。她说不出来谁是谁的长辈，谁又是谁的晚辈。直觉和感官告诉她，她不可能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是自己的父母。当她们来到教学楼背后的小树林里，看到一地脆叶上走着一只姿态优雅的猫，描着交错的影，画着金黄的光时，两个人都入迷了。那只猫回头后她们才回过神来。

“前面有什么？”

“去看看。”

“嗯。”

她们穿过靠的很近的树木，扇下黏糊糊的蛛网，踩碎了许多无辜的白花黄花紫花小树枝，仍旧牵着手，来到了树的空旷阴影里。她们深吸一口气，呼出了更多的二氧化碳。她和她冁然一笑，泯了恩仇，分了手，一人一边走出阴影，望着不同的光景。

“你那边有什么？”潘娍回头，遥遥望见她的身影沐浴在浓郁的光芒中，模糊不清，使她沉浸在一种淡淡的喜悦之中。

“一条宽阔的水，水的一边有人在钓鱼，孩子和孩子嬉闹，哼着轻快的歌谣。我这边放着几个凹凸不平的石块，躺在阴影中，有蜘蛛也有小虫，旁边则围着更多的树。”那人转头，也问潘娍，“你呢，你那边有什么？”

“也是一条宽阔的水，水的一边也有人在钓鱼，但在水上面架了一座桥，有许多汽车开过。大厦很高，遮住了夕阳的光芒。后边和你差不多，没什么好说的。”

她们回到阴影里，同样的形容再度清晰，令她于刹那间回想起了今日的不快。但今日的快意立马反扣住不快的手臂，从背后扼住他的脖子，低语好像对着一个囚犯：“你跑不了了！”什么事也干不成！楚门回来了！多好。她们一个人手心朝下一个人手心朝上将四只掌放在一处，轻轻抚摸着对方的手指。她们笑着看向对方的脸，睫毛颤动如芦苇听风，狐狸尝露，忽然觉得有许多话好讲，也觉得许多话不用讲。

“像梦一样。”

“怎样的梦？”

“我喝多了酒，在这儿旋转。树上蹲坐着许多人，端坐着许多影，站立着许多生灵。他们愤怒，他们宁静；他们迷离，他们用心。而我身上的衣服没了，换上了另一件更适合在这场宴会中出场起舞的衣服。我像只天鹅一样痴痴地仰着高傲的脑袋，又像只蛤蟆一样尽出丑态，我听到了锣响，也听到了唢呐的声音。我听到了花腔与银筝，听到了十二道凄婉的女声，七十二道喇叭的声音，叮叮珰珰使天伦崩坏，地气浑浊。霎时间，好亮一场雨！我受了弄人的鼓舞，抬起脑袋，与癫狂的李尔王一齐高声叱责两个女儿的歹毒心肠，接着忠心耿耿的肯特上来了，他眉头紧锁，让我提心吊胆想起了很久以前听来的道理：聪明人不喜欢来者。我实在没法，只得低着脑袋，当个识趣的过客，背过身去，从一场暴雨风雨中走入另一场暴风雨。因为情绪失落，又低着头，没看清路，我失足跌入泥坑，接着一辆自行车又摔了下来。还好没摔在我的身上。于是我与马小军一起从坑里爬起，在大雨狂风中痛苦地呼唤着米兰的名字。米兰回应了他，没回应我。那我只能爬出泥坑，哆哆嗦嗦地走在雨雾中。那时天空撒下了细碎而干燥的雪，牙关打颤的我和太阳穴发痛的伊万走在一处，差点没叫他推倒，冻死在土地里。好在我胸膛够热，又软又大，没受多大的难。我跟了上去，看到神智不清的伊万给斯麦尔佳科夫掏出钞票让他端详了十秒钟。然后，伊万走出木屋，他待在原地，而我却不知去处。慌忙开门，一道洁净的光芒吞没了我。我耐心等待着直到自己适应光的明亮，才敢睁开眼睛，看到一队吹笛打鼓、衣衫褴褛的吉普赛人在马贡多附近搭起了帐篷。我与霍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以及他那位还没成为上校的儿子擦肩而过，朝四面环顾。我不断赞叹着河心那些光滑洁白的巨石，仰望排列在一条河边的、用泥巴和芦苇盖成的屋子，那模样像极了史前动物留下来的巨大的骨架。我为如此之新的天地感到无比喜悦，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滚烫的泪水。我从未如此茫然过。这是真的。我看了这么多东西，做了那么多事情，到头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做过。我似乎只是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从无终的旅途匆匆归还，回到了原地，站到了起点。那么问题来了，我是谁？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身份？有没有变过？我究竟是谁？好笑的地方，荒唐的地方，值得琢磨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了。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了。我兴致勃勃敲开一道道灵魂的门，在他们中间飞斝传觞，净面求佛，又歌又舞，又骂又笑，看着方向颠倒的世界甚至忘乎所以，昏昏沉沉落下许多东西。猛然间我止住舞步，巨大的空气流从天上灌注到我孱弱而渺小的身体里。骨头变形，四肢僵硬，我发不出声音，汗水却依然顺着鼻梁滑下。观众的喝彩声如雷鸣响亮，接着，红布后面的戏班子有道雄浑的声音唱道：‘人间月圆花好梦，年年岁岁淡淡香。枣花丛中听童鬓，尘彯痴雨一台戏。傥或听得两三折，何须苦酿千年柳……’我接了指示，退下舞台，回身遥望。灯光外面，人们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所站立的地方，轻轻盼着什么。这是个我不知道的秘密。我不必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我是他们的一份子，也必然是他们的一份子。”

“他们是谁？”潘娍伸出手来抹去潘娍的泪。

“是你和我。”

“哪有这样的他们。”她抱住我，我抱住她，两人亲亲密密舒舒服服地挨在对方的肩膀上，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心跳。扑通扑通，大地震动，裂开了道口子。天上云气四逸，看样子是快要塌下来了。

晚上，每个班在操场上集合，一个一个围成一圈，做游戏，唱歌，跳舞，比才艺，拼智慧，然后潘娍那组分数不够，拿回手机的大伙想着要么唱首歌吧，周杰伦的七里香和稻香，Colbie Caillat的try，黄家驹的海阔天空，Sufjan Stevens的 Mystery of Love，沧海一声笑，《仙剑奇侠传三》的偏爱，别看我是一只羊，夜空中最亮的星，平凡之路，李宗盛的山丘，纵贯线的公路，伍佰的挪威森林，Imagine Dragons的Believer、Enemy、Radioactive，We Will Rock You，加州旅馆，鸡你太美，波西米亚狂想曲，共和时代的Counting Stars和Apologize，酷玩Coldplay的Viva La Vida和Yellow，宝宝巴士，Avicii的The Nights和Waiting For Love，查理·普斯的See You Again，Something Just Like This，烟鬼的Closer，黄老板的Shape of You和Galway Girl，贾斯汀比伯的Stay，7 Years，米津玄师的Loser、Lemon，东京食尸鬼的unravel，红蓮華，Butter—Fly，直到世界的尽头，超兽武装主题曲，梦的光点，再飞行，十二生肖闯江湖，奇迹再现，好汉歌，通天大道宽又阔，敢问路在何方，等等。到最后大家都在为自己喜爱的歌而争执不下时，心中吐槽怎么这么多歌的潘娍默默地说了句：“我其实学过一些舞的。”

这时大家总算达成了一致，欢天喜地庆福缘，把她拥进了人环的中央。操场上的人听到了，围在了小环的外面围成一个大环。摄影师准备好了，大拇指比着方向，调整好镜头角度与一些重要的精度和参数，朝圆环中心比了个“ok”的手势。潘娍选好了歌，站起身时才发现身旁还站着一个人。她上身穿着白色的露脐背心，下身套着工装风的米色裤子，让潘娍知道她回去换过了衣裳。但即使她们两人互诉衷肠，解了心结，见到自己的形象活生生地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还是忍不住感叹。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啊。刚才问你究竟选什么歌时，你竟然还把我当空气了。”

“是嘛，也许你是趁乱钻进来的呢。”

潘娍吐了吐舌头，向她露出狡黠的微笑。

“反正这些人没在意过我的理由。你瞧，现在我跟你都站在一起了，他们还没多大反应。那我有什么好怕的？最坏的情况下，他们也只会怀疑我们两人是一对双胞胎罢了。”

潘娍沉重地叹了口气，说：

“看来一个人忽然成为两个人还是有些弊端的。”

“肯定的。嗯，但如果是三个人，四个人，或者无数个人呢？”

“谁知道。”她露出了爽朗的笑声。

音乐响起的时候，潘娍观察着大小人环，发现坐着的站着的跳着的都是些模糊不清的人影，心情激动，以为尘世间只有她一个生灵。她转过头便瞄见了另一个生灵，熟悉的、使她心脏一处酸麻麻的溢出甜辣辣的汁。她流下了汗水。她觉得紧张，差点没跟上音乐的节拍，造成一个严重的、不允许出现的失误。她抿紧了嘴唇，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她对身旁那个追赶自己的女人射出自信的微笑，并发现那自信的微笑立马又反射回来。你是斗不过我的。她没忘记补充一句。等着瞧吧，看谁熬死谁。她瞥见了男人捧着的镜头，扫见他短袖底下如石块坚硬的肱二头肌，注意到他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仿佛摁下了一个钢琴键。她闻到了塑胶燃烧的臭味，闻到了火，看到了萤火虫的影从火中飞来。她咬紧了牙关，声调阴厉地在身体里面炸出了噼啪的火光。那火光在她摇晃不停的视野中踟蹰着，在盛大的欢呼中跌了一跤，音乐一止便领着一溜可爱的小尾巴荡了出去，准确无误地掉在蓝幽幽的倒影上，发出哧哧的声音。

更晚的时候，月光皎洁明亮，路上划过几道电似的车光，天下地上唯有叶的声响。潘娍和潘娍就在先前那片小树林里亲吻对方。她们伸出舌头舔舔对方的嘴唇，问问对方的脖颈，亲亲对方的锁骨，穿过汗水打湿的衣服抚摸另一人柔软温滑的肉体。两人跌跌撞撞地搂抱着，最后一同跌倒在一块放在阴影深处的蓝石上面。潘娍抬头，就看见自己的脸上泛着春天的色彩，溢出甜蜜的汗。

“你听见了那些女孩子的尖叫声了吗？”潘娍抱住潘娍光滑无比的胳肢窝，狠狠地吸了一口。

“怎么，你吃醋了？别忘了当时还有许多男孩子在场，而且受关注的可不只我一人哦。”

潘娍坐在潘娍的身上，喘着气，她把上衣和内衣从头顶脱下，在一团漆黑中露出另外两团。她看着这两团东西，将脑袋埋在里面，听到了心跳如鼓，血脉流动像一条逄逄大河。她一闭上眼睛，便看到了许多生命在搒花引蝶。她伸开五指往前一抓，满满当当竟塞不进她的手掌。她反感，不耐烦，也不满意，怀着女人的妒恨啃咬女人的乳肉，又像婴儿咀奶头，野狗嚼好骨。她一边吃这一个，一边不忘了玩弄另一个。她身上的玩具享了乐，忘了我，双手探入她衣服里面，隔着内衣有力地把住她的两团，嘴唇不闭，放出浪荡的呻吟，叫她起汗毛，心也刺挠。

潘娍低沉着嗓音，放在她一团上面的手缩回握住她掐紧自己乳肉的手掌，着急地说：“喂，先别弄了，帮帮我……这衣服尺码有点小，难脱……”

坐在她身上的潘娍眯着眼，半梦半醒地顺合着她的意思脱下了潘娍的衣裳和内衣，与自己那套一样丢到了石头下面，落叶旁边。她抓住她的乳房往内推挤，让两颗坚硬如麦穗的乳头在外力的压迫下，窄鳖鳖的空间中你挤我推，终于忍不了，开始互相责怪，互相摽抶。底下的潘娍闭着眼睛，张开嘴巴也开始呻吟。

“那时没感觉，现在我们俩再来比比看，谁的更好…”

“肯定是我的。”潘娍喘着粗气说。

“不，是我的。”潘娍拍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光滑细腻，皮实有料，上好。

她们两人扭动腰腹，让四团馒头在黑暗中上下滑动，交错时又在温暖的汗水中呼的一下滑开，对顶时像弹珠碰弹珠似的发出嘣嘣的脆响。两人都忍不住，又吻上彼此的唇。

“你不松开我我脱不了裤子。”

“你不下去我也脱不了裤子。”

两人都被对方不合时宜的固执气笑，互吻一次当作补偿。

“那就这样吧。”

坐在潘娍身上的潘娍解开了皮带，让潘娍细如蟹爪的手指探入她泥泞溽热的穴中挖擙，晶晶沁沁挠出更多的泡沫与水花，淤泥与沙尘。于此同时，身上的潘娍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从背后钻入她宽松的裤子里，食指一勾，挑起她的内裤，猛的一扎，扎入束狭的泥道里，哗啦啦，哗啦啦，挖走了田螺，摁住了禾虫，吓出不少翻动的鱼尾巴。

“潘娍……潘娍……要了我吧潘娍……你是我……是我……比我更像我的我……”

“你呢…如果我是你……潘娍……那你又是谁呢……”

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的潘娍看到了星的微芒，求生的愿望无比强烈。她在这可怕的震荡中抓住了身上人的乳房，忍受肚腹的重压与膀胱、生殖器官的鞭笞，眼一睁一闭抹了点点星光，耳一翻一动扇下磔磔的叶，腿一绷一松恭听脑里咻咻，虾的足音。

“潘娍……潘娍……”

“盖着我……别离开……”

她迷迷糊糊看见自己的身影坐在自己的肚子上，完完整整挡住了月光，一团乳房邪恶而贪婪地吞噬了自己的一只掌，并从背后生长出茂盛而邪恶的枝叶。她眨了眨眼，忽而又发现自己转换了视角。她看见自己躺在自己的下面，露着妩媚的神态，敞开博大的胸怀，洁白的肚皮性感地腆起，住在石头之上。于是她不由自主想把那处捂住，遮掩起来……

灯光明灭在潘娍的身体里。

“你在干什么？”

老人的呵斥使她们打了个激灵，若不是底下的人仍死死抓着她的一只奶，身上的人肯定要脑壳砸地向后躺倒。顿时一股热腾腾的尿泄在黏糊糊的内裤上。她拉着她的手，没顾及底下的鞋子和衣服还有扯下来的皮带，四团白奶止不住地晃荡，像拴紧了的秋千。她们一路狂奔跑到再无人烟和虫鸣的泥滩上，摆成“大”字舒适地躺下，感觉身上的肉又麻又痛。可她们一看向对方，就都傻乎乎的笑。

潘娍和潘娍的话在两双眼睛里流淌，从九天落入黄泉，从深山走入荒漠。喇喇吹起一阵沙，迷了梭梭的眼，恼了旅人的心。他抄起胯上的酒壶大灌一口，仰着脑袋看蓝白蓝白的天，纯真无邪的云，笑着，吐着，咳着，骂着，双手使劲推翻了自己身旁的摩托，自暴自弃地倒在干裂的沥青路上，让扬起的黄雾在自己的脑袋和躯干上面铺了厚沉沉的粉。他心满意足地闭着眼睛，并感觉到脑海中似乎有万丈光芒迸出。在那刺眼的光芒中，他听到了须菩提的哭泣，听到了佛的叹息，知道如何分辨出我相、人相、众生相与寿者相，并怀着极大的困惑开始观摩无上正等正觉法。突然，光芒中闪出一道含霜带露的雷电，要死不死要活不活刚好撕碎了他的裤衩子，露出了人的羞耻，兽的隐密。脸颊火辣辣的他下意识想去摸自己的胯间，结果发现那里空无一物，不凹不凸。他先是感到恐惧，然后又觉得很自豪。接着他想警醒自己，可惜做不到，因为更复杂的知识正和他的心起冲突。他感到万分苦恼，忘了该如何发泄出去，又要以何种方式。这时他的视野里浮现出一行金光闪闪的字，令他体内的知识与心放下了争端，知与行合二为一，再没有什么矛盾需要他来解决的了。那行神奇的字使他大受感动。他虔诚地、小心翼翼地、感恩戴德地念了出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天哪，原来是这么高深的佛法！他泪如泉涌，一不小心住了众生相。不，这么想是不对的，我不能用心，否则会辜负佛陀的好意。当然，我也不能用意识……他记忆着住寿者相应是认万法万理万色万相为真常，因此，要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如如不动，空了空空，方能得无上法，证得真我。但坏就坏在隐藏在心灵深处的种子偏偏在这时候让他又回忆到那个让他现在还能想起当时好奇的、讲出“天地要废去，我的话却不能废去”的耶稣。他忍不住去琢磨他的意思，揣测默不作声的人们的意思，度量乐不可支仍观察着这一切的精灵的意思——究竟是要进“窄的永生门”，还是要进“宽的灭亡门”？是要“从十字架上下来教万王跪倒”，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人们，并从死里复活”？人多or人少。他为这蹩脚的称谓、简单的语言逗出了笑声，脑海里居然平白无故分出了两个小人。这两个小人一见如故，紧握双手互鞠一躬，脸上显着淡淡的笑容。他们论道论义引经据典，推杯换盏礼尚往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说破了天，抓回了地，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站在星与星的注视中。期间竟然又分出了更多的小人。他们没完没了地讲着，突然觉得声音太多，烦了，开始争辩，最后果然变成了激烈的争吵，搞的所有人都没了耐性。他们抓住一个人的肩膀对那张同样痛苦万分扭曲变形的脸蛋大声尖叫，那个人被抢走或者自己被抢走时，依旧以同等的音量朝另外的人尖叫。人人平等！他们无休无止地向沉陷痛苦的同胞、藏在心灵深处的我而高声呼唤，或明或暗或真或假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亦是所有人的请求：他们要求完整的个体，共同的形态，无我的办法。但小我的数量实在太多。他们相信着一些东西，轻蔑着一些东西，等待着一些东西，不知不觉又远离了另一些东西。终于所有人都看清了局面，同时皱紧眉毛，无数人的面孔全都变成了同一张面孔：那是造物主的面孔，更是旅人的面孔。既然找不到办法，不如自取灭亡吧！于是所有人都怒目圆睁，掐住自己的脖子也掐住别人的。他们咒骂拥有的知识，咒骂有形的存在，咒骂造成这个境况的根由，制出了很大的风暴。还躺在原地的旅人为这群陷入愤怒、惶惑不安和绝望的孩子受了很大的难，吃了很多的苦。他蜷缩着身子好像还在羊水里遨游蹬动的日子，吮吸着大拇指又好像婴儿吮吸着母亲乳头里的鲜嫩奶水。不，这是不对的。你看看，你又犯错了。你把婴儿和肉胎混为一谈了。他感觉大脑相当刺痛，没功夫再想更多的事情。他双眼紧闭倒在一切的边缘，像被扎入了沾毒的针。

就在这时，地的另一端，天的另一侧，一轮白盈盈的月下，故事迎来了它的尾声。潘娍和潘娍麻利而爽快地脱下了自己的裤子，一丝不挂，浑身上下散发着原始的气息。她们牵着对方的手在梢梢砯砯的浪声中走了很久。她们来到月亮也看不见的地方时，群星在天上低语。她们吮吸对方因为着急而在嘴唇上咬出来的饱满血珠，抓住对方的宽胯，丰腰微扭，两对饱饱的胸闷胀胀地推到一处，同时倒下，翻滚，不动不化像礁石。她们英勇无畏地滚进碎碎的浪花中，柔情蜜意地拭下粘附在额头上的发丝、瓤腴的背部和屁股沾上的几块泥巴，亲亲待放的唇，吻吻伸来的舌，吐吐吞咽的沫，踅踅厚沉的身，吃吃酸甜的脚。两个人就这样把身子骨粘在一处，宛如捆起来的柴火。大海浇灭它又燃起，大海浇灭它又燃起，于是浪潮骂娘了，因为父亲火了儿子不火不行：这么倔强这么刚愎自用的东西我还是头一遭见，真是不信邪者撞见鬼——非灭了谁不可！今天我也信信鬼的邪，看看你有几斤的本事，试试你有几两的能耐；于是岸上的山和泥土也骂娘了，你们自己的事情干嘛要搅的天翻地覆不可开交弄的我们也睡不好觉，现在我们火气上来了，要寻个倒霉蛋大冤头来撒撒火，出出气，这时你们和其他的东西最好别在我们面前与跟前犯贱耍性，癞蛤蟆屁股插鸡毛掸子——装大尾巴狼，不然，哼哼，今天我们即使是破了道法败了心性弱了佛缘撇了仙机，也要你们这些蠢物泼皮的个好看；接着树木花草也骂娘了，不提今晚睡不好觉了成不？就提这二位：山和泥土你们两个牛脾气偏偏要在这时候发是要怎的？瞎凑合胡嚷嚷捣什么蛋？什么你方唱罢我登场，我登场后你甭唱？去你大爷他老娘舅的！别以为自己嗓门大资历老本事高经验丰富，仗着自己威风凛凛，就可以站在所有事物的头上拉屎撒尿，实现霸凌！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啊？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同胞们可不吃这一套；再然后是虫子和动物，他们看着前面这么闹，觉得不闹白不闹，也呶呶唧唧闹成一锅粥，走南闯北，驰西骋东，由上至下，跨越了海，推翻了山，踩实了泥土，摸了无数的树木花草，并在阅完了万国的荣华后，没滋没味地嚼了嚼嘴巴；最后是天上的月亮和群星，还有软绵绵的云朵与清凉的气流，他们看着下面一片火热的混沌，性子软些的躲过身去悄悄抹了把泪，性子硬些的要么直接搅进去，要么头也不回地滚远了。

而处于世界中央、万物垓心的两人仍在亲吻对方。她们呼哧呼哧地滚着，魂肉在融融水泥中毁灭，相同的灵化作两颗精子，赶在千万数目的对手前面，争相钻入浑圆的卵子变成受精卵。十月过去，灵魂从血污的宫房里爬出，哇哇哭着，向众生首次宣告自己的名号。婴儿们咿呀学语，抓着玩具在大人的关照下变成了嘻嘻哈哈玩你拍一我拍一的儿童。在听到父母的呼唤后，她们又抢着从房门中间挤出去。头发变长，身高变高，面容更加秀丽，每个人的模样都更加亭亭玉立。两个少女像藤原千代子那样在灿烂的阳光中互相追逐。一个赶在前方马上又被另一个追上并超越，如此反复，仿佛从来没有开始，也从来没有结束。细雨降下听冬雷，成年了的她们牵着对方的手，对所见所闻指指点点，这山这水，这花这木，这石这星，发表了很多的看法，绘画出很多的形象，记下了很多的语言。再接着岁月轮转，人世蹉跎，无数富丽典雅的建筑搭起，无数声不可挽回的叹息在黑暗中消散，老婆婆与老婆婆拄着拐杖，坐在一起，看天看气，看脚下搬食物的蚂蚁，眼前飞舞的蜻蜓，缓缓飘落的蒲公英。最后，寰埏淃淃，天上地下复归平静，天地间淅淅飒飒下了几十场绵绵细雨，弄得花草淫淫，石廊剨剨。又是几十场东升西落，星移月换，世界澄净，万物复苏。在那宏大的唤醒运动的角落里，一株不起眼的狗尾草旁，一个乌黑的洞穴中钻出两只白花花的、时大时小的、时远时近的蝴蝶。它们翅膀扑闪，从无边的底悠悠飞向无边的光明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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